■觸感是欣賞這次展覽最主要的觀感。
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,幾乎每一瞬間我們都在觸碰不同的事物,漸漸我們對於這種接觸的媒介變得理所當然,忘了它在生活上帶給我們的意義。我們總是在滿足視覺、聽覺和味覺的享受,同時以電影、照片、音樂來記錄一個時代,但是卻忘了觸覺正正給我們最真實的身體記憶。「香港觸感藝術節」提倡從觸覺出發感受作品的形狀、肌理、質感及溫度,打破平日藝術展覽只可用眼睛欣賞不能用手觸碰的「老規矩」。 ■文、攝: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儀雯
「香港觸感藝術節」今年已經是第六屆,展覽主題為《非視覺回憶》,它一改一般以視覺為主的藝術形式,從觸覺出發讓觀眾感受作品的形狀、肌理、質感及溫度,它更打破平日藝術展覽只可以用眼睛去欣賞,而不能用手觸碰的「老規矩」,鼓勵前來欣賞的人除了用心去看、去聽,甚至用手去觸碰藝術品,從而喚醒他們平時忽略的觸感,讓他們從觸感中感受藝術家的回憶和創作的心思。
這次一共展出香港和日韓的十六位藝術家作品,部分藝術家更與視障或失明人士聯手完成藝術品,觀賞者除了可以從藝術的角度去欣賞,還可以從中窺探視障人士的世界,讓他們從藝術品中明白視障人士對生活各個細節的解讀,讓觀賞者有更深層次的了解和賞識,擴闊這個城市傷健共融的空間。
用記憶拼圖訴往事
藝術品《冒險者的記憶拼圖》以亞加力膠片雕塑出一幅環境的拼圖,再加上實地採集的聲音和用點字述說一個重遊舊地的故事。作品由藝術家黃樂欣(Olive)和視障藝術家嚴美媚(Mimi)合力完成。創作前,Mimi帶領Olive重遊二十年前住的社區,Mimi用她敏銳的觸覺和細膩的觀察力,同時透過聲音去感受這些年來的變化,例如:以前的家已經被拆毀、比起之前少了些樹木和草,以前的停車場變了燒烤場等觀察到的變遷,給Olive轉述。
「因為平時我去理解一個環境或者看回憶那張照片就一目了然,但是我聽Mimi的過程是按着聽見的聲音或者其他觀感去理解周邊的環境。」Olive憶述當時她也嘗試閉上眼睛跟着Mimi去走,但完全辨別不到方向,對於Mimi根據聲音線索找到方向,她覺得是一個新的體驗。「原來我平時被視覺去主導的時候,有很多細節我留意不到。」
Mimi先天失去視力,只可以感受到光暗、一點點的顏色,從小她就靠其他的身體部分留住自己的回憶。「我很想回憶我爸爸,因為他很愛我,他離開很多年了,剛好有這個主題,所以我就很想做這件事。」Mimi已經是第三次參與這個展覽,但是覺得這次給她的感覺是最深刻的。「去年做有關食物的藝術品,探討不同味道給我們的感覺。但這次背景和出發點都跟自己有關,除了參與度高以外,我很能感受到這是一個屬於自己的作品。」
從「摸牆」起的疑問
僅僅由一個疑問出發,藝術家陳嘉興創作了藝術裝置《摺牆》帶到展覽中。「我想起小時候總是愛觸碰身邊的牆,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腦海裡,我不斷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。」為了尋求答案,他決定開始創作來給自己解答。
全黑的箱子掛在牆上,剛好是手觸碰到的位置,伸手到箱子邊走邊掃,讓觀賞的人感受它的內容,包括小時候玩的膠公仔、玩具車,到了再大一點開始玩的扭計骰和模型,走到最後有鍵盤和一碗米。他認為當人長大了以後,觸感就會慢慢收窄,甚至只剩下兩樣東西:鍵盤和電話,這個是他最想引發思考的。
「我嘗試解答小朋友為什麼會這樣,或許最初對於這個世界認知首先是來自觸感。」陳嘉興總結經過這麼多年以後,他想告訴小時候的自己,曾經觸碰到些什麼,並嘗試用觸碰牆的感覺結合這麼多年觸碰到的物品,將它們連接起來,再放回去裝置裡面讓其他人去感受,因為回憶對他來說是很重要。「回憶記錄了你生命的軌跡,你生命軌跡就是你之所以構成的東西,一個人失去了回憶,就不是一個人了,社會,也是一樣。」
時間沉澱出的藝術品
《記憶的藏寶格(七)-觸感記憶收集站》展示了藝術家黃詠楓(阿楓)選出的三件物品:電話、圍巾和健康手球,也聚集了其他人對於一些物品的情懷。作品首先以聲音導航,讓觀賞者先去聽觸感記憶的故事,再觸摸物品,然後在掛了二十四件物品的牆上再勾起其他記憶。「平時用視覺的人看見就會記得,但是除了視覺我們同時也會聞到、摸到,令記憶豐富其實還有不同的感官。」阿楓希望通過觸碰展示的物品,看看從觸感裡面能否勾起大家對過去的回憶或者往事。展示區也同時放了兩個錄音機,她希望觀賞者也給她分享作品帶給他們的感受。
過去從事視覺藝術較多的阿楓,走進觸感藝術的領域,是因為覺得我們在日常生活裡,很多時候都忽略了觸感。「觸感是要鍛煉的。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認真處理過觸感,唱歌靠聽力去聽那個音,畫畫也要練習,觸感的練習是接觸視障的朋友給我的啟發。」因此, 阿楓近年比較多與視障朋友合作,因為作為一個創作人,觸感藝術能夠拓展她藝術的領域,給她對自己身體感官更多的思考。「殘疾是聽不到或者看不到,甚至是截肢,你還是會有觸感這個觀感,整個身體的感受還是存在的。」
阿楓過往的題材很多都關於記憶,她發現人們更容易記住更遠以前所發生的事,所以收集的物品都是屬於上一個年代。「這就是我想表達的,記憶需要時間消化才會回到一個位置,組織到發生這件事你最後的感覺是什麼。」
每一個身體與生俱來的觀感大概都是一份禮物,有了它們我們才有能力去接收外界的事物,要是我們開始對觸感更上心,或許能夠互相分享的世界和思想一定比現在要廣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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